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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量失衡是当前经济运行的主要矛盾

总量失衡是当前经济运行的主要矛盾2008-01-03 15:23:51 来源：2008年01月03日《中国发展观察》杂志分享到：在经济运行从衰退、萧条转向繁荣、高涨之后，如果没有宏观经济政策由扩张取向转型为收缩趋向的配合，仅仅依靠提高市场准入门槛、强化行政监督和行政审批，是不足以恢复经济总量平衡的。仔细分析本轮宏观调控以来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变化，可以发现，宏观经济政策并没有完成这个转型。

宏观经济政策仍然是扩张性的

(一)财政政策

1.我国财政收支增速远超过GDP增速。从2002年到2006年，我国GDP年均增长14.9%。而同期财政收入年均增长21%，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也从15.6%提高到18.4%；财政支出年均增长16.7%。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也由18.2%增加到19.2%。由于以收定支是预算收支的基本原则，预算收支超GDP增长，就意味着有更高比例的国民收入，由于分配格局的变化，由低消费倾向转向了高消费倾向。这无疑是扩张性的，而不是中性的。

在预算收支之外，还存在着规模庞大的预算外收支，如土地运营收支。地方政府出于发展经济、改善城市面貌等需要，先把农民的土地征收过来，然后“n通一平”，再把土地或拍卖、或出让、或划拨给相关单位使用。据估算，围绕土地经营而发生的收入，规模约占财政预算收入的1/4。如果把这部分收支也包括进来，那么，从2002年到2006年，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则由19.5%增加到23%；财政支出占GDP的比重由22.1%上升到23.8%。

2.广义的政府收支还应覆盖国有企业。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强调国有经济控制国家经济命脉、主导经济发展，国有经济的规模因而更加庞大。2006年，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实现利润占全部国有及规模以上非国有企业实现总利润的43.5%，接近半壁江山。在新一轮增长过程中，由于经济运行的周期性变化、产业结构升级，再加上国有经济竞争力不断提高，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盈利水平快速增加。从2002年到2006年，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的利润总额从2633亿元增加到8485亿元。在现行国有资产管理体制下，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国有资产虽然归政府所有，但企业却不用向政府派发红利。这样，国有资产的增值部分就全部留在了国有企业内部，成为企业规模扩张的重要物质基础。以2006年为例，国有股份占比仅为50%，企业派发红利占当年利润总额的50%进行估算，仅不用向政府上交利润一项，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就增加资本金超过2100亿元。如果考虑到交通、通讯、金融等国有经济占比更高的非工业领域，这一数字还会更大。在普遍利用财务杠杆开展经营，企业债务与企业资本金大体维持为1∶1的条件下，大规模留存国有资产经营收益，就意味着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实现了相当于双倍留利规模的超额扩张。

从以上角度分析，虽然政府已不再发行建设性国债；虽然严厉禁止了压低地价招商引资的行为，纠正了地方政府对投资活动的巨额补贴；虽然规范了地方政府的担保行为，商业银行也不再向政府发放打捆贷款；虽然完善了政绩考核体系，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GDP至上”的政绩观；但当前的财政收支以及庞大的国有资本运营并不具有逆经济风向调节的特征。恰恰相反，从本质上讲，它是刺激总需求、加速经济增长的。

(二)货币政策

现代银行体系具有货币创造功能。货币量的变化不过是企业(和家庭)在权衡借款的成本与收益，银行在权衡贷款的收益与风险之后，双方自主借贷交易的结果。由于影响交易成败的关键性因素是利率，利率调节自然就在货币政策操作中居于核心位置。自2003年到2006年间，人民银行也曾四次调高金融机构存贷款基准利率，把一年期人民币存款基准利率由1.98%提高到2.52%，贷款基准利率由5.31%提高到6.12%，把中央银行对银行再贷款的利率由3.24%提高到3.87%。但由于利率提高幅度落后于物价上涨的幅度，真实利率水平甚至是下降的。

进入2007年，利率调整的频率明显加快，累计利率调整幅度明显加大。经过多次上调，人民币存款(一年期)基准利率已由2.52%提高到3.87%，存款利率则由6.12%提高到7.19%。同时，利息税的税率也被大幅削减。但这种变化，更多是为了适应物价水平明显上涨的新形势，而不是主动的、着眼于稳定未来物价水平的货币政策操作。如果把CPI和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变化的平均值作为全社会平均物价水平变化的幅度，那么，从2006年10月到2007年8月，物价总水平上涨(较上年同期)幅度从2.15%上升到了4.55%，上升了2.4个百分点。而同期反映商业银行资金成本的人民币存款(一年期)基准利率只提高了1.08个百分点；同业拆借利率(七天期，年率)在年初甚至出现了明显下降，此后虽然有所上升，但2007年7月较2006年10月提高了0.53个百分点；而人民币贷款(一年期)基准利率的提高幅度也只有0.9个百分点(拆借利率与物价变动对比)。在名义利率上涨远落后于物价上涨、真实利率不断下降的情况下，我们怎能期望企业(家庭)抑制其借款欲望，收缩经营规模呢?又怎能期望商业银行积极配合，主动减少贷款投放?对于严重依赖微观市场主体配合、以间接管理为特征的货币政策操作而言，我们又怎能期望有效控制各层次货币供应量，彻底消除“流动性过剩”呢?

(三)汇率政策

由于贸易结构、贸易对象国汇率以及物价变动等因素的影响，从2002年到2005年，人民币的真实有效汇率呈现出稳步下跌的趋势。从2002年2月到2005年3月，人民币真实有效汇率指数从108.8逐步下降到88，贬值了19.1%。此后，人民币真实有效汇率指数开始稳步回升，到2007年9月就上升到了100，升值了13.6%。即便如此，和2002年初相比，真实有效汇率仍然低8.1%。

总量失衡的主要表现

在笔者看来，正是由于宏观经济政策调整不到位，使本轮宏观调控出现了过于倚重法律、规制和行政审批来控制总需求膨胀的政策搭配格局。这就为宏观经济运行出现反复埋下了伏笔。2007年出现的投资反弹、物价上涨压力加大的现象，虽然具有明显的结构性特征(如农产品(32.02,0.94,3.02%,股票吧)价格大幅上涨，基础原材料、高耗能产业投资增速过快，房地产投资加速、价格上涨过猛等)，但如果放在本轮宏观调控的大背景下进行考察，则可以看得很清楚：这些问题产生的根源在于宏观经济政策调整不到位，它们是经济总量失衡的外在表现。

断言经济总量失衡，还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得到佐证：

(一)经济增长偏离潜在增长率的幅度明显加大

测算潜在经济增长率，有不同的计算方法。如果我们把借助平滑处理技术得到的潜在增长率看作是对经济“自然增长率”的描述和模拟，那么，实际经济增长对潜在增长的偏离，就可以归结为政策和外部冲击的影响。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年度数据为基础(2007年为上半年数据)，用HP滤波法得出历年的潜在增长率。然后将两者进行对比，可以发现：2003年以来，我国实际的经济增长都高于潜在经济增长，但两者的偏离程度已大大小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说明本轮宏观调控见机早，动作快，避免了经济运行的大起大落，值得高度肯定。但自2006年开始，该偏离开始呈现明显拉大的迹象(如图所示)。

(二)具有明显结构性特征的物价上涨

人们通常把高于3%的物价上涨率看作是总需求明显大于总供给的信号。事实上，物价水平的变动，不仅是供应量和需求量变化的结果，也是供给曲线和需求曲线变化的结果。在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由于技术快速进步、产业结构急剧变动，先行工业化国家大都经历了物价下降与经济持续快速增长并存的发展时期。在泡沫经济发生、发展时期的日本，由于日元大幅升值压低了进口货物价格，其消费物价也一直保持在较低水平。

从劳动生产率变化、产业结构升级、市场集中度提高以及大企业作用明显加强等方面分析，当前我国的经济发展和二次产业革命时期的美国非常相似。由于供给能力快速提升，物价水平本应处于低位运行状态。不仅如此，对外开放已将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紧密联系起来。庞大的国际市场为平衡国内市场供求关系提供了广阔的回旋空间，成为缓和国内物价水平变动的重要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总需求大于总供给，引发价格水平上涨，也只能是可贸易商品价格上涨远落后于非贸易商品价格上涨的局面，使物价上涨呈现出明显的结构性特征。这和当前居民消费升级、产业结构变动重合在一起，就更强化了物价水平变动的结构性特征。事实也正是这样。近年来，在消费物价保持相对稳定的同时，房地产价格和房租却在持续飙升，甚至出现了“边调控、边上涨”的奇特格局。在一些中心城市的特定区域，房价在短短几年内甚至翻了一番还多。房租的上涨也使城市无房者明显感受到了生存的压力。公众对物价上涨的感受与消费物价指数变化出现较大差异，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消费物价指数没有充分反映居住成本的变化。同样，由于覆盖范围更加全面，GDP平减指数反映的物价上涨也要明显高于消费物价指数反映的物价上涨。

较房地产热晚到的，是来势更加迅猛的股票热潮。以上海股市为例，2006年初，A股指数还不到千点，到2007年10月中旬已超过6000点，上涨了5倍多。目前，深沪股市的平均市盈率约为70倍，市净率约为5～6倍，甚至超过了泡沫经济时期的日本。通过资本市场对企业经营性资产进行重新估价，企业公开上市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价格数倍上涨(市场价值和账面净资产相比)。在经营业绩没有发生明显改善的情况下，企业市场价值大幅上扬，就意味着要购买同样的经营性资产，需要支付远高于过去水平的、甚至远超过国际估价水平的价格，其实质就是人民币购买力的对内贬值。

(三)劳动力供应紧张及工资快速提高

自2004年起，珠三角等地区开始出现民工荒。此后，这种劳动力供不应求的局面不断扩大，并迅速向内地蔓延。据调查，目前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大多已转移到非农领域。在农村务农的劳动力，大多年龄偏大、家务负担重、劳动技能差、需要严格培训才能适应新的生产技能要求。从城市看，城镇登记失业率也呈现出稳中下降的发展态势。2007年，只用九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全年新增就业岗位的目标。

劳动力供应短缺，导致劳动力成本(工资)快速上升。从2003年到2006年，城镇职工平均货币工资从14040元增加到21001元，增长了49.6%。其中，国有单位职工工资增长51.7%，城镇集体单位增长49.9%，其他单位增长42.4%。职工平均实际工资指数也从438.9增长到616.2(1978年为100)，增长了40.4%，其中国有单位增长42.5%，集体单位增长40.8%;其他单位增长33.7%。从增长态势看，都呈现出高速增长的发展态势。

不仅如此，自2006年下半年以来，职工工资增速呈现明显加速趋势。自2004年二季度起，城镇职工平均工资涨幅大体以14%为中心，上下小幅波动。但2006年下半年以来，职工工资上涨的势头明显加快。2006年四季度，职工平均工资较上年同期上涨14.6%，涨幅比上季度增加了0.6个百分点。2007年一季度，职工平均工资的增幅就跃升到18%，增幅较上季度提高了3.4个百分点；二季度和三季度职工工资又维持了加速增长的态势，增幅分别达到18.6%和19%。

(四)净出口快速增长

自1994年到2002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对我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平均为12.7%，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平均为1.26个百分点。但从2003年到2006年，净出口对我国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迅速从0.1个百分点增加到2.2个百分点，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达到20%，成为名副其实的拉动经济增长的发动机。

2007年，对外贸易净出口又延续了持续快速增长的发展态势。1～9月份，出口增长32%，进口增长19.1%，贸易顺差达到1857亿美元，超过2006年全年，较2006年同期增长69%。净出口的快速增加，已经使中国成为贸易保护主义和国际反倾销调查的最大受害者。

总之，从增长速度、物价水平变化、劳动力市场供求、国际收支平衡等多角度综合判断：当前的经济运行处于明显的总量失衡状态。把投资反弹和物价上涨问题归结为结构性矛盾，并没有抓住问题的实质。从宏观调控的实践看，在解决经济运行的结构性矛盾方面，我们已经破了题(如建设节约型社会、构建和谐社会、解决部分行业产能过剩问题等)，并且有了良好的开端。下一步把宏观调控的重点转到维持经济总量平衡上来，不仅是完善宏观调控体系的需要，更是情势发展的客观要求。

作者单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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